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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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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誠哲見蘇婉清一臉急切,臉都漲紅了,心下好笑,面上卻不顯露出來。只是挑了挑眉,道:“說你溫柔賢惠,是個天生大度的性子。我看,你爹是不是許久不見你,連自己女兒的性子都摸不透了?他說這幾點,我怎麽覺得不大像你啊。”

蘇婉清有些窘迫,道:“你覺得不像就不像吧。反正我爹說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,你是那天上的月亮,那我就是臭水溝的石頭,絕對不敢肖想你的。如果我有這個想法,便是天打五雷轟!”

顧誠哲斂了嘴角,站起來,道:“倒也不必發這樣的毒誓,我信了你便是了。對了,你與那知府家的大公子何時見面?到時候帶我也去見識見識。”

“不知道,我要睡了。”蘇婉清垂著頭說道。

顧誠哲哼了一聲,長腿一邁,走了出去。

第二日日頭剛起,蘇婉清便被叫醒了。見是母親,她又翻了個身,舒舒服服地閉上眼睛。蘇母又去推她,道:“都這麽大的人了,還喜歡賴床。快些起來,你表哥那邊專程陪著你過來,總不能就叫人家在咱們這個寒酸小院子裏蜷縮著。你起來帶著你表哥出去轉轉,看看附近的景致。不要怠慢了人家。”

“我再睡會兒吧,娘親。顧誠哲他可不喜歡看什麽風景,更不想看見我。”

“胡說八道什麽呢?快起來,你表哥都已經用了飯,在等你了。你快些,若是再不起來,恐怕你父親又要責怪我教女無方了。”蘇母說著聲音低了下去。蘇婉清聽到這裏到底不忍心,翻身坐了起來。衣裙拿了一套從前在家做的,幹凈利落收拾完畢,去飯廳喝了碗粥用了些糕點去了大門口。顧誠哲背著手立在門口,看她氣喘噓噓跑過來,面上帶了幾分嘲弄般的笑意。

蘇婉清停住腳步,卻不敢質問他。溫聲道:“表哥想去哪裏逛?”

“這邊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嗎?”

兩人坐進馬車。其實特別的地方倒是沒有,南方的小城出落得都差不多。沿河的柳樹下一汪清池,便可以概括一切的景致。即使有,蘇婉清這個後來之人也是說不上來的。她想了想,道:“表哥知道南方最出眾的是什麽嗎?”

“最出眾的?”顧誠哲皺著眉頭,思索了一下,道;“水?我常常聽人說,江南水鄉最是怡人。但是昨日過路的時候打眼一看,四處皆是水,看久了也沒甚好看的。”

蘇婉清心中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。她掀開車簾看了看外面,這馬車是兩人從京城回來時坐的那輛,外面的車夫自然也是京城候府帶來的,想必不會亂說話。蘇婉清眨了眨眼睛,道:“錯了,表哥。江南最出眾的是美人。”

顧誠哲也眨了眨眼睛。倒沒想到一向老實低調的表妹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,倒叫他刮目相看了。“有好地方?”

“有好地方。”

四目相對之時,蘇婉清竟然覺得和顧誠哲產生了一種默契感。男人愛看美人,而蘇婉清也愛看。她這個誤入者,一直都有些想法想見識一下古代才色雙絕的青樓女子。無奈一直沒機會,昨日偶然聽到有人說此地有一家青樓,不做皮肉生意,琴棋書畫,跳舞唱曲而已。若有看對眼的,便贖了回去。絕不在樓裏做些骯臟之事,所以生意極好。便是女客也可以進的。

馬車按著蘇婉清說的去處駛去。蘇婉清得償所願,難免有些神采飛揚。卻不知顧誠哲正在默然打量著她。

“你經常去?”顧誠哲問道。

“當然不是,你不要誤會啊,表哥。我平日裏很少出門的,但是我聽說這樓裏的姐姐們各個都是大美人,而且才藝上各有所長。環肥燕瘦,應有盡有的。況且這種地方很是風雅,並沒有那種下作生意的。若有人看上了合眼的,便出了贖金帶回去,絕不會有什麽汙濁之事來礙表哥的眼的。”蘇婉清連忙解釋道:“再則,姨母那邊也一直覺得表哥身邊沒個可心的人。表哥若是有合意的,也可以帶回去。再則,也免得我爹那頭還想打你的主意。”

“你倒是好算計。”

蘇婉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不敢多言。顧誠哲盯著她,卻有些欣賞起這份羞澀來。他搖了搖頭,移開眼睛。自己大約是昨日沒睡好吧。

馬車停下,蘇婉清見面前一座三層樓房。門口清清靜靜的,並不見有什麽攬客的人。她有些不敢進,便對顧誠哲道:“表哥,請。”

顧誠哲見她膽怯的樣子,明了她心中所想,不欲戳穿,徑直邁步向前。進了門,一位穿著素雅的女子迎上來,道:“二位客官,可有相熟的姑娘?”

“沒有。”顧誠哲見那女子說話雖是有分寸,但眼中暗自打量著他們,心中不喜,冷色便又冷漠了些,低頭問蘇婉清道:“你倒是說說想帶我領略些什麽?”

蘇婉清沖著那女子點點頭,道:“點四個風格不一,才藝不同的女子上來,給我們展示展示。另外上一桌你們這邊的招牌菜,再要一壺龍井。”

“明白。客官請先就坐。”隨後將他們二人帶到三樓一處包廂安置著。

不多時,依次進來四位女子。第一位身材豐腴,一雙美目顧盼流轉,便是蘇婉清見了也忍不住酥了骨頭。蘇婉清暗嘆厲害,同時不忘去觀察顧誠哲的表情,卻見他手中端著茶杯,打量著進來的四個女子,並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。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都走進來,見過禮後,開始展示自己的才藝。

蘇婉清舒舒服服地坐著,覺得自己很像學校組織活動時評委席上的領導。她眼睛瞇起來,愉悅地笑了笑,道:“誰嗓子好的,先唱個曲來聽聽。”

當即有一位綠衣女子站了出來,柔聲唱起一首江南小調。但這眼睛麽,止不住地向顧誠哲看去。顯然這裏面的幾位都是把顧誠哲作為目標客戶的。顧誠哲看了一半,見蘇婉清很是投入,一邊聽,一邊跟著打拍子,還不忘吃幾塊桌上的糕點,儼然十分愜意了。他低聲道;“你先坐著,我出去轉轉。片刻就回。”說罷站起身出去了。

屋內四位美人兒待他一走,有些失魂落魄。蘇婉清不在意這些,想他多半是看不上這些,自己避出去了。她拍了拍手,道:“各位姐姐,不如跳支舞罷。”其中一位紅衣女子裊裊婷婷站了出來,其他幾位便拿了樂器來替她伴奏。見她身形舒展,舞了起來。蘇婉清看得時津津有味。待桌上菜色齊整了,顧誠哲才走了進來,神色肅然。他一進來,幾位美人兒的目光便都看向他。其中那位紅衣女子最為主動,站出來替顧誠哲斟了酒,道:“客官,小女來替您布菜。”

顧誠哲接過酒,卻說:“不必了,你們先下去罷。”

紅衣女子頗有些不甘,退後幾步,同其他三位一齊退出去了。蘇婉清討好地給顧誠哲添了一碗飯,放在他面前,道:“表哥是否不喜此地?早知道咱們便不來了。”

顧誠哲嗤道:“我看你倒是很盡興。若是我早說我不喜,你怕也是要來的。”

蘇婉清知道此時不說話為妙,小心地替他剝了一只蝦,放在他碗中。又挑了煮得軟爛可口的牛肉給他,道:“表哥多吃些。既是表哥不喜,咱們就用了飯,早早回去。”

顧誠哲低頭用飯,吃了幾口,道:“我方才走後,可有人進來?”

“沒有,就幾位姐姐在裏面。還有上菜的人來過。怎麽了,表哥?”

“無事。吃完飯,你先回去。我還有些事情要辦。”

“卻是什麽事情?表哥在此地有朋友嗎?”

“不必多問,管好你自己便是。”顧誠哲說道。

吃完飯蘇婉清坐著馬車回去,顧誠哲一出大門便和蘇婉清分道揚鑣,不知去了何處。蘇婉清雖然好奇,但見也問不出什麽,老老實實回了家去。到了大門口,見自家爹竟然親自迎在門口。見下來的只有蘇婉清一人,當即垮下臉,道:“你表哥呢?”

“表哥還有事要辦,便讓我先回來了。”蘇婉清不知詳情,只能夠這樣老老實實地答應著他。

蘇婉清的爹沈著臉,道:“你跟我來,我有話對你說。”

蘇婉清跟著他進了書房,剛一進門,便聽到他厲聲喝斥,道:“跪下!”

蘇婉清一楞,擡眼看向他。跪這件事,說大不大,說小不小,但這劈頭蓋臉就叫人跪下的毛病就有些不好了。蘇婉清道:“爹,女兒做錯了何事?”

還未問完,只覺得膝蓋上一痛,自己已經跪了下去。蘇婉清錯愕看向原身的爹,道:“女兒做錯了何事?”

“你還不明白你做錯了什麽?你那個不成器的娘養出來你這個賤骨頭,這麽多年了,你可曾為這個家考慮過一分一毫。我們要你去京城,可不是讓你獨自享福的。你若是拿不下顧誠哲,咱們這個家以後會怎麽樣?你弟弟以後會怎麽樣,你想過嗎?我看你已經把什麽都忘記了。我曾經跟你說過,這人的命運如何都是拼出來的,確立了目標就要好好地去打算,而不是得過且過。你要知道,你身上所系的是咱們一家人的興衰。顧誠哲那頭,我覺得你還是有戲的。你此前出言頂撞姨娘,他願意為你發聲,在飯桌上照料你飲食。這些都不是能夠作假的東西,但是你的反應未免太過平淡了些。別說是他,便是我見了都是不喜的。”

蘇父一番話說下來,已經是氣喘如牛了。他倒是就指望著賣女兒來換取自己一家的榮寵,可也太偏執了些,再說蘇婉清的容色也算不上極好。怎麽就這麽執著於賣女兒,自己不上進,灌起雞湯來一套一套的。如果是在現代,好歹也是個傳銷頭目了。蘇婉清這般想著,人卻還跪著。書房的門閉著,大約是沒人會來解救她的。

“你且放主動些,對他慢慢感化。想想你住候府都這麽多年了,人家卻還是對你不上心。自己多琢磨琢磨。你若能夠嫁入候府,哪怕是個妾室,這一輩子也算是值了。若真是不行的話……”說道此處,蘇父頓了頓,道;“你先起來,今天叫你過來本來也不是為了責罵你。你長大了,也該體諒這個家的難處。”

蘇婉清並不會被他這一套打動,反而更加確信了此人的奸詐虛偽。她不吭聲地站起來,答應了一聲,賣不出去。硬質的地板跪久了,膝蓋紅腫起來。蘇婉清沒有聲張,著丫鬟去買了藥膏來自己敷上。

傍晚時分,蘇婉清已經用過了飯。蘇母急匆匆走進來,手上還跟著幾個仆從,手上提著飯菜,道:“你表哥回來了,你倒好意思坐著不動麽?我把飯菜都準備好了,他獨自一人,想來還沒用飯。你到時候送過去,順便問問他今日的去向。”

蘇婉清有些反感,道:“娘,你也和爹一樣嗎?”

“我和你爹一樣,都希望你好。”

“我覺得不是。你和爹一樣,都想賣女求榮。”

蘇母把飯菜都放在蘇婉清的桌上,道:“娘希望你過得好,也希望咱們這個家能好,這不沖突。你怎麽就是不明白呢?一榮俱榮,一損俱損,咱們家的人命運是連在一起的。你是我親生的骨肉,我怎麽會不希望你好?娘也不希望你誤會你爹,你爹他肩上扛得責任重,你不該這麽想他。”

蘇婉清覺得自己說不出話來。胸腔中一股郁氣已經很久了很久了,像是在現代就已經積聚著,一直存在於她的精神裏和腦海裏,這麽多年了,她還是無法自洽。或者不單單是為了這句話,明明知道這只是一個紙片的世界,裏面的人一言一行被作者控制得明明白白,她不該這麽真情實感。但是為什麽眼睛酸了?

吸了吸鼻子,控制好情緒,對蘇母道:“娘說的我都知道了。娘先走罷,表哥該過來了。”

“你這孩子,娘說這麽多,還不是為了你好。”

話未落音,屋內卻已經突兀響起一個男聲。正是剛歸來的顧誠哲。“姨母,表妹,這是在說什麽,這般嚴肅。”

“沒什麽。”這回母女倆默契了,齊聲答道。蘇母對著蘇婉清使了眼色,借口自己有事,先離開了。蘇婉清整理了一下情緒,臉上帶著笑容,道:“表哥你事情處理完了嗎?可曾用飯。”

“未曾。你這是怎麽了?哭了?”

蘇婉清臉上雖然是帶著笑意,但是這笑可比哭還難看。也不怪顧誠哲一眼就看出了端倪。蘇婉清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,道:“沒什麽。知道你沒用飯,我娘親著廚房送過來的飯菜。還是熱著的,我替你端過去罷。”

蘇婉清提著飯菜,顧誠哲跟在身後。兩人進了顧誠哲的房間,蘇婉清替他把飯菜都拿出來,放在桌上擺放好,道:“你慢用著,我先過去了。”

顧誠哲道:“等等。一會兒還有事麻煩你。或者,你娘親沒有說過讓你對我殷勤一些?”

“沒有。”

顧誠哲輕笑了聲,道:“是真的有事要麻煩你。你且陪著我吃完再說。”

蘇婉清只好坐回去,道:“你放心,我說過我不會對你有非分之想的。說到做到。”

“如果我沒記錯,我今日可沒提這個話題。你這麽急著解釋做什麽,怕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?”顧誠哲道。

“我只是怕你誤會,再三強調罷了。你快些吃吧,我有些累了,想回去早些歇息。”蘇婉清神色怏怏的。

好在顧誠哲也沒多耽擱,匆匆用完了飯菜,著人把碗筷收拾下去。又左右看了一眼,把門關上。蘇婉清詫異道:“你關門做什麽?”

顧誠哲湊近了他,低聲道:“自然是做我和你才能做的事。”

蘇婉清退後兩步,道:“我和你能做什麽事?”神色狐疑。

“你猜?”

“顧誠哲,我跟你講,你可別亂來啊。我雖然是臭水溝你的石頭,那也是出臭水溝而不染,清清白白的一塊石頭。”

顧誠哲按住她的肩膀,蘇婉清覺得自己大氣都不敢出,這個人怕不是魔怔了。她飛快地思考著自己該怎麽辦時,顧誠哲湊在她耳朵邊低聲對她說道:“我受傷了,幫我上藥。別人我不放心。”

蘇婉清松了拳頭,手心裏汗津津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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